“贵人!求您收我为徒!我想学本事!我想像您一样!”
带着哭腔的童音,却字字如铁石掷地,在空旷的官道上撞出孤绝的回响。那里面蕴含的渴望,浓烈得足以灼伤灵魂。
沈诺静静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映照着少女孤注一掷的身影。风拂过他青衫的衣角,猎猎作响。
将臣抱着双臂,慵懒地倚在雪龙驹温热的颈侧,紫眸饶有兴致地在周芷若和沈诺之间流转,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世情的玩味笑意。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说:看,麻烦来了吧?让你心软。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官道旁枯黄的野草在风中低伏,发出沙沙的轻响。
终于,沈诺微微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周芷若那双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紧紧攥着衣角的小手上。
那手上沾满了泥污,还有昨夜挣扎留下的细小擦伤。
“像我一样?”
沈诺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晨风,带着一种奇特的平静,听不出喜怒。
“武道一途可不仅仅是你看到的这些光鲜亮丽,其中的艰难险阻可不少,入了江湖在想要退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芷若的身体猛地一颤!挺直了脊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嘶喊出声:
“弟子不怕!弟子愿学!求师父成全!”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沈诺的视线从她磕红的额头移开,望向远处官道尽头,听风城低矮的城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他沉默了数个呼吸,像是在权衡,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无形的东西。
“起来吧。”三个字,平淡无波。
周芷若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父亲……”
沈诺的目光扫过她身后空荡荡的官道,那里早已没了周老汉的踪迹,显然这次拜师是周芷若自己的主意。
“我会命人将他安置在七侠镇天一门名下产业,至少可以保他余生衣食无忧。”
“谢…谢谢师父!”
周芷若的声音哽咽,泪水终于决堤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僵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一只骨节分明、沉稳有力的手及时伸了过来,扶住了她瘦弱的胳膊。沈诺的手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一丝玉石般的凉意,却奇异地让周芷若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她借力站稳,胡乱地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脏死了。”将臣嫌弃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一块雪白的丝帕,随手丢了过来。
“擦干净,别丢了天一门的人。”
周芷若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带着淡淡幽香的丝帕,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一时竟不敢用,只怯生生地看向沈诺。
“用吧。”
沈诺淡淡道:“她难得大方一次。”
将臣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周芷若小心翼翼的接过手帕,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谢谢师娘!”
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沈诺和将臣又怎么可能听不见。
两人之间虽然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但是周芷若这一句‘师娘’却让两人顿时老脸一红。
绕是活了两百多年的将臣也被小丫头这声‘师娘’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别乱说!”
将臣似有意似无意的撇了沈诺一眼,而后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周芷若的头发。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仪容,周芷若便被将臣抱上了雪龙驹,坐在她身前。
神骏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似乎有些不习惯多了一个小小的乘客。
两匹雪龙驹再次迈开优雅而迅捷的步伐,沿着宽阔的官道,向着南方,向着大宋的心脏——汴京城,疾驰而去。这一次,队伍中多了一个紧紧抓住马鞍、小脸上带着紧张、激动与无限憧憬的女孩。
一日疾驰,风尘仆仆。
进入城内,景象更是令人目不暇接。宽阔得足以容纳十数辆马车并行的御街,铺着平整的青石板。街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飞檐斗拱。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周芷若坐在马背上,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几乎看呆了。她从出生起就在汉水边的小渔村,何曾见过这等泼天的富贵与喧嚣?
沈诺和将臣对此等繁华景象却早已司空见惯。
沈诺目光沉静,如同深潭,扫视着周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黄裳作为大宋国师自然是居住在汴京城之中,沈诺他们并不知道黄裳的具置,只能够根据那股霸道到了极点的九阴气息去一点点的寻找。
他们没有在繁华的御街多做停留,而是策马转入了一条条愈发狭窄、却烟火气十足的巷弄。
高大的坊墙渐渐被低矮的民居取代,青石板路变成了不太平整的碎石路,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煤烟味和市井生活的嘈杂。
最终,他们在城东一片极其普通的、甚至有些破败的居民区深处停下。
眼前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
低矮的土坯院墙,墙头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坍塌,长着几丛顽强的野草。两扇薄薄的、漆皮斑驳脱落的木门虚掩着,门轴似乎有些歪斜,门缝里透出里面一点昏暗的光景。
院门旁连个像样的门牌都没有,若非沈诺似乎早已确认过方位,周芷若几乎以为走错了地方。
这和她想象中的国师府邸,简直是云泥之别!
甚至不如听风城里那些富户的宅子!
沈诺翻身下马,将雪龙驹的缰绳交给周芷若。
虽然这地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国国师的居所,但是小院之中那股可怕到了极致的九阴之力却已经彰显出了它的主人是谁!
吱呀……
那扇虚掩的、漆皮斑驳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几块深色补丁的灰色布衣、身形佝偻、满头稀疏白发的老仆,出现在门后。他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而麻木,像是看尽了太多悲欢离合后的枯井无波。
这位老仆便是当初去天一门送贺礼的老者。
老仆浑浊的目光在沈诺三人身上缓慢地扫过,尤其是在沈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依旧毫无波澜,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沙哑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
“贵客请随老奴来…”
声音干涩,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说完,他便颤巍巍地转过身,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向院内走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沈诺与将臣对视一眼,没有言语,抬步跟了进去。
周芷若深吸一口气,也牵着马匹,小心翼翼地迈过了那道低矮的门槛。
小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院子不大,地面是踩得硬实的泥土地,角落里堆着些柴禾和一个破旧的石磨。
几畦菜地打理得还算整齐,种着些常见的青菜。一口盖着木盖的水井。
唯一显出点生气的,是院墙边一株半枯的老枣树,枝桠虬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味、柴草味,还有若有若无的、似乎是草药煎煮后的苦涩气息。
整个院子,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属于普通底层人家的清贫与寂寥。
引路的老仆佝偻着背,在前方带路不发一言。
穿过小小的庭院,老仆在一扇同样老旧、糊着发黄窗纸的木门前停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老爷在后院钓鱼,三位贵客自去便是!”
说完他便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角柴禾堆旁,拿起一把豁口的柴刀开始慢吞吞地劈起柴来,仿佛对身后的客人再无兴趣。
沈诺的目光越过那扇老旧的门,看向后院。
后院比前院更小,同样朴素。最显眼的,是一方小小的、用青砖简单砌成的池塘,池水浑浊,漂浮着几片枯叶。
池塘边随意地搭着一个简陋仅能遮住头顶一小片天空的茅草棚子。
草棚下,一个穿着半新不旧、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儒衫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矮小的竹凳上,手持一根细长的青竹钓竿,竿梢垂入浑浊的池水中。
他身形颀长,坐姿挺拔如松,一头黑发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随意束在脑后。仅仅是一个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与从容,仿佛与这小小的池塘、简陋的草棚、甚至整个贫瘠的小院,都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浑然天成,毫无半点突兀。
大隐隐于市!
真正的返璞归真!
沈诺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背影。
他下意识地去以体内真炁引动袖中的绿珠,此刻却沉寂如石,没有半分悸动与灼热,仿佛只是一块最普通的温玉。
没有反应!
要么天晶母剑根本不在此地,要么就是绿珠这玩意儿坏了!
沈诺的心,微微一沉。他缓步走向那个草棚。
将臣紫眸微眯,眼神中那份慵懒与玩味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诺身侧,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周芷若则被这院子的简朴和那垂钓背影的奇异气场所慑,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几分。
三人走到池塘边,距离那垂钓者不过数步之遥。
池水浑浊,不见鱼影。钓竿的浮漂也纹丝不动。
青衫儒者似乎并未察觉有人靠近,依旧静静地坐着,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水面,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沈诺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沉凝地注视着那背影。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微风拂过草棚顶稀疏的茅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那青衫儒者缓缓地、极其自然地抬起了手中的钓竿。
黄裳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面容清癯,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但皮肤光洁紧致,不见太多老态。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
澄澈,平和,深邃如古井无波,却又仿佛蕴藏着洞察世间万物的智慧与沧桑。
眼神中没有丝毫威压,没有睥睨天下的锋芒,只有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淡然与宁静,如同这浑浊池水下的磐石。
“怠慢小友了。”
黄裳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山涧清泉流淌,没有丝毫国师的架子。
“乡下地方简陋,连杯待客的清茶,也需老仆现烧水来煮,怕是要让几位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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