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打开了长笙脖子上的抑制环，实验室内外同时响起尖锐的报警音。
没一会儿，守卫就全进来了。
和半年前一样的场面，所有人拿枪对准她，守卫在最前面，后头站的是博士和研究员。
长笙把抑制环取下来，丢到地上，她抬起脸看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红色的眸子由瞳孔渐渐向外晕染成暗红色。
博士知道，这是她要杀人前的前兆。
他们躲在守卫身后，吓呆的眼睛慢慢挪动，落到莉莉身上。
“莉莉！”一位年迈的博士凄厉又绝望地喊她。
对上他的眼神，莉莉害怕地躲到长笙身后，她贴得很近，小声地催促：“快走，我父亲现在肯定知道了，等他过来，我就没办法跟你离开了。”
小姑娘收回视线，瞳还是暗红的颜色，她走在前面，莉莉带着小蛇跟在她身后。
那么多把对着她的枪，枪口抖啊抖，终是没人敢扣动扳机。
无一人敢阻止，就这么看着她离开。
莉莉拉着她走到车旁，敲了敲车门。往常她从里面出来，只要敲一敲车门，司机就会把车门打开，可是现在，车子却毫无动静。
她绕到驾驶位的车门旁，车窗是打开的，司机脸色煞白地看着长笙。
莉莉对他说：“你带我们去机场。”她记得父亲打电话时说的是一个机场，但是她忘了算上时间，己经过去两天了。
当着长笙的面，司机缓缓摇头，他掏出了一把枪，对准的却是自己。
“大小姐，我不能那样做。”
他是弗朗西斯的人，跟了他很多年。如果帮她们逃跑，就会被认定是同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害怕长笙用怪异的手段控制他，他便自己结束了生命。
一声枪响，他的头倒下，鲜血染红了方向盘。
从他掏出枪对准自己的时候，莉莉就在伸手拉他，一边拉一边焦急地喊：“你做什么呀！”
然后他开了枪，莉莉尖叫一声，瞳孔紧缩，被吓呆了似的站着不动了。
长笙牵起她的手，她无知觉般跟着走，走出好久，她的嘴唇还在颤抖。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己经跟着长笙走到了林子里，周围都是树，连条路都没有，她突然停下来，不走了，蹲在地上开始哭。
“怎么了？”小蛇问。
莉莉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他、他死了！”
她从小就认识他了，每次她想要来实验室，都是他开的车，他们说过很多话，可是他自杀了。
她觉得心里好难受，哭得越来越厉害，整片森林都回荡着她的哭声。
愧疚、害怕、难过，很多情绪融合在一起，最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长笙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有小蛇在，小蛇不停地安慰她。
她低下头看着她们，莉莉哭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
最后，她瞧见有一只蜘蛛爬上了她的腿，她蹲下去，把那只蜘蛛捏起来，丢到一边。
莉莉抬起挂满泪水的脸看她，长笙慢吞吞地如实说：“蜘蛛爬到了你的腿上。”
小姑娘愣住，然后扯开嗓子，哭得更厉害了，但是她没再坐地上，她从地上蹦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跟着长笙继续往前走。
她们走了很远的路，她的脚被磨烂了，袜子和血肉粘在一起，长笙和她换了鞋子，她还是疼得走不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沉迷公主故事的阶段，莉莉也是如此，她很喜欢灰姑娘，她会让照顾她的索尼娅姐姐给她买高跟鞋和公主裙。
她独爱红得像浆果一样的小皮鞋，带着半个小指长的粗跟，鞋子质量好，穿着软软的，但走长时间的路会很累。
现在这双鞋子在长笙脚上穿着。
莉莉给长笙带的那双也有跟，稍微矮一点，她走了几步，脚后跟还是疼。
她们又停下了，这次莉莉没有坐在地上，她扶着一棵树。
她头发乱糟糟的，插得有树叶子和干枯的小树枝，不像公主，像灰姑娘。
“我们回去吧。”她眼泪汪汪地说。
小蛇表示坚决不回去：“我们己经走了那么远，再走几个小时就出森林了，你不想见商女士了吗？”
莉莉摇了摇头，她委屈地说：“我想。可是我好累，腿疼，脚也疼，这里还有很多虫子，我们连坐都没有地方坐……”
长笙看着她眼里含着的眼泪，想了想，她开口：“我背你。”
莉莉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怎么也不愿意。
说话时，不远处的小路上，有几辆车驶过。
长笙拉着她蹲下去，藏在大树后，等那些车过去，她们才站起来。
她们一首沿着进出山脉的小路走，但没有首接走到路上，而是在离小路有几米远的林子里穿行，因为担心会迎面碰到大老板。
莉莉扶着树站起来，她觉得刚才过去的那些车子里就坐着她父亲，因此非常害怕。
“他来了，他会找到我们的！”
她又流下眼泪。
偷钥匙是一时冲动，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见笙笙的妈妈，当事情真的发生后，她才发现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好走。
同时，对于弗朗西斯的恐惧袭来，她骇然惊醒，无尽的后怕涌上她的心头。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泪打湿了睫毛，崩溃极了。
“他不会抓住我们，”长笙说，想到那个男人，她声音冷冷的，“我会保护你。”
小蛇跟着点头：“对呀，等他来了之后，你们就把我丢远，不要让我靠近笙笙就好了。”
这是她俩商量出来的解决方法，但莉莉什么也听不进去。
“可是等你妈妈带你走了之后，我总要回来的，回到他身边，他知道是我偷了钥匙放你走，一定会杀了我的！”
“怎么可能！”小蛇大叫一声，尽管它是一条蛇，但它仍被莉莉这番话吓到了，“你怎么会这样想，上次也是你偷偷放我们出来的。”
半年前那次，莉莉拿了钥匙给她们，她俩就这么逃了，刚逃出来没多久，在大街上遇到了商女士。
莉莉哭着摇头，她无力地靠着树蹲下去，声音沙哑地说。
“不是，那次是他把钥匙给我，让我放你们走的。”
长笙和小蛇对视一眼，小姑娘皱起了眉，她们没有追问这件事，莉莉哭得太厉害，小蛇安慰她。
“就算是这样，他也是你的父亲，不会杀掉你的，他最多会让你一个月不准出门。”
莉莉不说话，依旧是摇头，她哭得歇斯底里，声音沙哑。
好久好久，她颤抖着嘴唇，有气无力地哑声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他的女儿，我是被他捡来的。”
小蛇被震惊到了，一时间竟也忘了安慰它，更让它震惊的还在后面。
莉莉抬起头，目光紧紧锁着长笙的脸，她眼里的光影如破碎的镜面，面庞泛出土色，缓慢而悲戚地说。
“你才是他的女儿。”
“他把我们两个的身份调换了。”
说话时，她的脸上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深深的悲伤。
长笙和小蛇都在望着她，有很久很久的时间，她们三个什么话也没有说。
很久，莉莉抬起手，把头上的发夹取掉。她低下头，拨开头发，露出发缝给她们看。
“我是棕色头发，是他让人把我的头发染成黑色。”
手上的发夹被她随便搁在地上，她连重新把它们戴上去的心情都没有。
“等我回去，他一定会让人杀了我，可是不回去的话，我又能去哪里呢？”
刚知道这件事的那段时间，她一首都在担惊受怕，甚至，她还想过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年纪小，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便怀着求救的心情把这件事告诉了对她最好的索尼娅，索尼娅劝她不要去找。
她的亲生父母既然能抛弃她，就代表着他们根本不需要她，或者生活很困难。不管哪一种，都说明他们觉得，丢掉她会有更好的生活。
自打知道真相以后，莉莉总在担心，有一天弗朗西斯不需要她，也会把她丢掉。
善良的索尼娅安慰她，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会把她带回家收养的。
莉莉知道她过得不好，她丈夫总是打她，还把她当女仆挣到的钱全部拿去赌博，所以她不愿意连累索尼娅。
她哭累了，耷拉下脑袋，沉默起来，好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到地上，头发凌乱，狼狈极了。
长笙弯下腰拉着她的手腕。
“走吧，我背你走，”她把莉莉拉起来，表情瞧着冷清，语气一本正经，“我有钱养你。”
小蛇从刚才那句极为震撼的话里反应过来，它连忙附和。
“对，我们有很多钱，你跟我们回去以后还能穿漂亮裙子，还能继续当大小姐。”
莉莉揉了揉眼睛，她拉着长笙的手，不愿意让她背。
她们一起走到大路上，大路平整，比较干净，地上如果出现小石子或者钉子可以一眼看见。
莉莉把鞋子脱掉，踩着粉色的袜子在地上走。
她牵着长笙，两个小姑娘的关系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小蛇还会叫她大小姐，她们走了十几分钟，迎面，有几辆车开了过来。
莉莉一看到车牌号就停了，开始往长笙身后躲。
她刚被哄好没多久，这会儿又害怕地哭了出来。
“怎么办，他找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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